康熙三十五年腊月初九,紫禁城迎来今冬最猛烈的白毛风。
毓庆宫琉璃瓦上积着三尺厚的雪,唯有东梢间窗棂透出微弱火光——石静娴攥着铁钳,正从珐琅炭盆里扒拉出两个焦黑的炭团。
“娘娘且慢!”
扮演太子妃的胤礽一把按住她的手,压着嗓子道:“这炭火是内务府按例供给,若明晨短了三两……”
话音未落,炭团“啪”
地裂开,露出黄澄澄的红薯芯子,甜香混着雪气直往人鼻尖钻。
原是早间石静娴巡视御膳房,见窖藏红薯堆成小山,想起前世冬日值班时与同事偷烤零嘴的情景,竟鬼使神差往袖中藏了两个4。
红薯滚烫,两人隔着织锦帕子来回倒手。
胤礽咬得急了,被烫得直吸气,偏还要端着太子妃仪态:“此等粗粝之物,殿下倒是熟稔。”
“当年随皇阿玛北巡,将士们雪夜围炉……”
石静娴信口胡诌,忽听得廊下传来靴子碾雪声。
三丈开外的垂花门忽亮起一串羊角灯,康熙裹着玄狐大氅踏雪而来——原是今晨议政时见太子脸色苍白,特来探视。
胤礽情急之下将红薯塞进妆奁匣,却忘了那漆盒里藏着太子妃每月记录的《月事簿》。
“保成?”
康熙推门时,正撞见“太子”
闭目立于菱花镜前,手中握着支点翠凤簪念念有词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……”
石静娴急中生智演起夜游症,心里早把《清史稿》帝王起居注倒背如流——史上雍正曾有夜读之癖,此刻正好效仿9。
康熙蹙眉欲唤太医,忽见“太子妃”
披发赤足从屏风后转出,眼神空洞如牵丝人偶:“殿下,该给老祖宗奉银耳羹了……”
原是胤礽记起幼时乳母所言,夜游者最忌惊扰。
甜香愈发浓郁,康熙鼻翼微动,目光扫过炭盆旁散落的焦黑薯皮。
石静娴暗道不妙,趁着转身“梦游”
,一脚将残渣踢进地龙通风口。
“皇阿玛?”
她忽作惊醒状,攥着簪子茫然四顾:“儿臣方才批折子困乏,怎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,妆奁匣里飘出一缕白烟——红薯余温竟将胭脂烤化了!
康熙伸手欲开匣查看,胤礽突然扑到镜前凄声哀泣:“臣妾梦见弘皙高烧不退……”
这一哭倒是真情实感,前日大阿哥府上嫡子夭折之事,正戳中帝王软肋12。
待御驾离去,两人瘫坐在狼皮褥子上相视苦笑。
石静娴从博古架夹层摸出半块冷薯:“索额图送来的密折说,皇阿玛已着人暗查太子膳食录。”
“汗阿玛哪里是疑心饮食?”
胤礽蘸着胭脂在帕上画河道图,“上月你提议增设义仓,可动了内务府三成油水。”
五更梆子响时,毓庆宫小厨房悄然多出两筐红薯。
梁九功捧着康熙手谕赔笑:“万岁爷说,太子监国辛劳,夜里若饥了……”
明黄绢帛底下,压着本崭新《御膳房采买录》——最后一页朱笔勾去了红薯条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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